本篇文章6228字,读完约16分钟
韩天衡现任中国美术学院中国篆刻学院名誉院长、上海国画院顾问、西陵印刷学会副会长、上海书法家协会首席顾问、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美术师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
时代呼唤非凡的文学艺术作品,城市需要优秀的文化创造者。作为上海文艺界的最高奖项,上海文艺奖赋予了上海优秀文艺工作者荣誉和责任。
最近获得第七届上海市文学艺术奖“杰出贡献奖”的韩天衡,已经80岁高龄,手中拿着这个奖项。他仍在思考的是在艺术道路上不断地“创新和创新”,而他所追求的仍然是作为一个艺术创作者对时代和社会的关怀。
我觉得我可以取得更大的进步
记者:您刚刚获得了第七届上海文学奖的“杰出贡献奖”。作为一名获奖艺术家,你如何看待艺术对社会发展的作用和贡献?
韩天衡:我认为文艺在社会中的作用是无声的、相对隐蔽的,无法用尺度来清晰地衡量,但它往往会在无声和无意识中产生巨大、持久和突出的能量。
文化,关键在于“转化”,化一为一百,化一为一万。我们现在经常谈论的“软”这个词有趣而深刻地解释了文化的功能和价值。
作为艺术创作团队的一员,每个人的角色都很小,不能被夸大。但即使它像一块石头和一滴水一样小,只要它融入了山和海,就会有价值的体现。
记者:今年10月,“坚持真理,寻求创新——韩天衡艺术展”将在中国国家博物馆举行。本次个人艺术展主题词中的“寻求创新”是不是你在漫长的艺术道路上不断“敢于攻击艺术”的关键词?
韩天衡:历史在前进,艺术需要发展,社会有期望,大众有需求。因此,艺术家的艺术思想和艺术风格不应一成不变,而应与时俱进,不断创新。
在艺术上,我是一个创新者。但是,创新不仅在外观上是新的,在内涵上也是新的。艺术家只有不断地否定自己,即不守旧、自我约束、消极怠工,才能在艺术上不断创新,取得成就。
记者:你在《读书十议》中说,创新的本质是“创新”。
:以篆刻为例,我们是不是向印刷界的前辈邓、赵、吴昌硕学习,学习“陈”?不。我们想学的是他们当时的创新和闪亮的“新”东西。
中国篆刻的历史是一部生动的历史,也是一部观念更新的历史。我们可以看到,印度各界人士都真诚地重视、敬畏和学习前人积累的优秀传统,都在虔诚地学习前人的新思想、新风格,建立自己的自立。他们都在贯彻艺术发展的规律,他们的思想成为他们的灵魂。
我认为这种创新的本质是“创新”。也就是说,我们应该推动古人创造新的东西,并在今天甚至明天实现新的东西。陈是新的母亲,而新的是陈的果实。因果关系使它无可辩驳。
记者:活到80岁,学到70岁,在艺术的道路上,如何平衡学习传承和创新突破?
韩天衡:这两者实际上是互补的。当我从事艺术时,无论如何书写、绘画和雕刻,我都强调三个区别。首先,它应该区别于古人,其次,它应该区别于他人,第三,它应该区别于自己的过去。这三个区别本质上是一个词“变化”。
改变是我一生从事艺术创作的基本信条。只有当你不断改变时,你才能永远是新的。我今年80岁了,但我的作品风格近年来仍在变化。我不会因为年老而停止探索;也不会因为小小的成就和有保障的生活而停止。不断前进是艺术家的责任和历史责任。
正如我自己所说,我是一个“热爱古代的创新者”——传统万岁,创新万岁,一岁。而且,我还能发现我创作中的缺陷和不足,所以我觉得我能取得更大的进步。
那个喷漆室的形状非常有趣
记者:你六岁的时候,偷偷拿了你父亲的切肉刀,想刻一章。你在手指上割了一个大洞。我听说这个标记一直伴随着你。它已经成为属于你的独特艺术标志了吗?
韩天衡:我父亲喜欢文化,他家里有一把雕刻刀,所以我自己用它来雕刻。那时,我不知道钢刀有多厉害。有一次,我切了一块肉,吐出了很多血。我觉得血不能白流,“血债要用血来偿还”,所以我一定要做好雕刻工作。
记者:在“做好版画”的道路上,你也很幸运有一位好老师的指导和指导。
韩天衡:1959年,我19岁,在浙江温州参军。方杰侃,一位进士大师,当时从上海回到家乡温州,在当地博物馆担任馆长。我去向老师学习。
那时候,部队每两周才放半天假,所以我趁这半天假,坐了一辆30英里的公交车从郊区站到温州,请老师看他的邮票,评论几句。
当方先生第一次看到我的印章时,他问我:你研究过邓的印章吗?我说:没有。方先生说:你的印章和他的不谋而合,所以你千万不要向我学习。如果你向我学习,将来你不会超过我。这是老师给我的一条非常重要的座右铭。因此,我没有抄老师的印章,而是抄了秦汉和明清的典籍。在《年轻的我的遗产》中,我复制了3000平方米,慢慢地摸索着自己的东西。
记者:3000平方米的数字显示了你的辛勤工作。当时,你用营房周围的水泥地面作为砂纸打磨石印,完成了石印的打磨和打磨。五年后你离开的时候,那大块粗糙的水泥已经磨得像镜子一样光滑了。
韩天衡:在温州的那些年,我真的很努力,能够忍受孤独。部队一周看一次电影,我总是主动对同志们说:“你们去吧,我去值班。”我的同志们很开心,我也是:我可以挤出两三个小时来写和刻。
当我出海执行任务时,我休息时无事可做。我只是想到艺术。例如,看着渔民在水面上摇摆,我觉得这种摇摆很有学问。如果太深,就不能划。如果太浅,就不能发电。慢慢地,我学会了用刀的技巧:真正的直线来自曲线的内部,真正的曲线来自曲线的内部。我们应该注意直线度、深度和方圆的相互作用。
我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在阅读和生活中思考。我的许多艺术经历都是从我的生活中观察到的。我的画上经常有几只象征性的三角鸟,我之所以想到画这种形状的鸟,是源于我生活中的观察和思考。有一次,我家的走廊上洒了一摊油漆。喷漆间的形状非常有趣,吸引了我。后来,我突然想到,这不是我在找的那只鸟吗?就这样,我算出了这个叫做“朝鲜鸟”的三角形的形状。因此,思维可以驰骋思维,产生想象力和灵活性。
它可以做成一件很好的束腰外衣
记者:由于出色的篆刻,你可以和中国画坛的许多著名艺术家产生共鸣。刘海粟、李可染、陆、谢、黄舟、程世发、等。都有你手上的印章。这些与艺术家的接触在你的艺术生活中投射出什么样的光芒?
韩天衡:认识这么多艺术家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情。我曾经说过,从每一位长者身上切下一片碎料,我就可以用自己的精神做一个很好的卷取机。这位老先生给了我一点营养,那位老先生给了我一点营养。我可以消化这些东西,然后再玩一遍,然后我就可以成为我自己的“脸”。
有些老师把我当成严厉的父亲,而有些老师把我当成慈爱的母亲。重病在身的陆老师依然关心着我。有一次我去杭州看他,他说,现在我帮你指导的机会不多了。所以我一直在考虑请上海的老朋友郭绍虞先生来指导你。明天早上来,我给你写信。第二天我去了他家。老人躺在床上,从枕头里拿出一个信封:“这封信你回上海后交给郭先生。”他和我是几十年的朋友,会帮助你的。”信封里是一封四页的信,字迹工整。内容是请我的老朋友给我各方面的指导。尤其是“如果我能帮助天恒,我也有同感”这句话深深打动了我。因此,如果我不努力,我为那些培养我的老师感到难过。
记者:当时,也是画坛的前辈们引导你拿起画笔,敲开了中国绘画艺术的大门
韩天衡:是的。我在1975年得了严重的颈椎病,因为我已经雕刻和写文章很多年了。谢老师很关心我,告诉我不要整天用邮票写文章。你不妨站起来画画,这样你就可以放松了。
当时可供研究的书画模型比较缺乏,所以谢老师拿出十二本彩色莲花画册,画在乾隆宫的特制玉纸上,让我临摹。后来,我经常看很多老师画画,听老师讲解技巧和经验,然后就消失了。这些是我艺术生涯中的宝贵财富。
记者:目前,韩天衡有300多名学生。你最希望你的学生继承什么?
韩天衡:我的老师都是大师。韩,他们都叫我多读书。当然,阅读不会死,但我们应该从别人那里得出推论,改变生物化学。韩愈说:“老师,所以讲道和教书也是令人困惑的。”在我看来,今天应该再加上两个字:美德和功勋。阅读什么?不是为了阅读而学习,而是在这个时代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对于艺术家来说,做一个对文化和艺术有一点贡献的人是很重要的。我认为对我的学生来说,理解并做到这一点非常重要。
我教学生几十年了,现在有300多名学生,我从来没有交过学费。从2004年至今,“白乐吉雅韩天衡师生联展”已经举办了14届,全部由我资助。在那些日子里,我的老师不收我一分钱的学费。今天,我这样做,这不仅是对我老师的奖励,也是一种社会责任。
记者:在世代传承中,中国传统文化艺术应该如何追求和表达时代?
韩天衡:我经常告诉学生,艺术需要消化、吸收、演绎和自力更生,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此基础上,我们应该积极追求两点——用刀和笔观察时代,作品应该承担责任。一个时代的艺术家应该在作品中始终体现出不同于古人和前人的风格,反映出新时代的面貌和精神。
我们的第十三届韩天衡师生作品展以“学习强国”为主题,聚焦我们生活的时代。因此,展出的作品应该是继承传统书画与弘扬新时代潮流的结合。用什么样的字体和风格来表达“学习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家”的主题,必须仔细考虑。这是因为它不是简单地用传统的艺术方式来表达时代的主题,而是以一种合适的形式对时代做出新的诠释。
泰山只是一粒砂岩
记者:与许多艺术展览不同,即将在郭波举行的韩天衡艺术展,其中一部分展品将是您创作的140种艺术作品。除了大量的艺术创作,你如何实现“平等写作”?
韩天衡:在我40岁左右的时候,我就意识到学术研究“理论”和艺术创作“实践”必须有机地结合起来,把理论和实践比作打飞鸟的翅膀。因此,我一直非常重视艺术的理论研究,坚持在办公桌前做笔记和写文章。到目前为止,我已经编辑出版了《九百年印刷史研究简史》、《中国篆刻词典》、《中国印刷年表》、《印刷研究三期》、《历代印刷研究论文选编》、《谈韩天衡艺术》等书籍。
记者:20世纪80年代初,您的《900年印刷史考证》填补了空相关领域的空白。我听说你前后已经阅读了大约4000种印刷书籍和研究报告,还在继续做笔记。是什么让你一生都在阅读和写作?
韩天衡:学习和使用,学习是基础。只有当你学得好的时候,你才能使用它,并更多地使用它。因此,我一直在学习,没有懈怠和放弃“学习”这个词。
当我教书时,我会不厌其烦地谈论学习的重要性。我还告诉学生们,我是一名教师,当我教你们课时,你们是学生。下课后,我在自己的书房里总是一个虔诚而诚实的学生。想想看,你可以在阳光下学到所有的知识。
我喜欢印刷研究。从十几岁开始,当我看到好的印刷品时,我会做笔记,我想读世界上所有的印刷书籍。在20世纪80年代,绘画学院不需要上课。有一段时间,我每天都在上海图书馆看书和做笔记。军用水壶里装满了水,还有两个高庄的馒头,从早到晚都在阅览室里品尝着读书的甜头。
有一次,我去天津图书馆看书,工作人员问我想借什么书,我说不知道书名。当我借这本书的时候,我分不清它的书名。工作人员认为我在和他开玩笑。我解释说,我读过所有印有名字的书,我只是想看看古人说的“看不见的书”。工作人员带我进去,我读了内部书目卡。果然,有两本书我从来没有见过,一本是李叔同早年的印鉴,另一本是周良功编的《银人传》,乾隆曾禁止他读。全称是《赖古堂印人传》。
阅读古代从未见过的书籍就像大海捞针。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阅读的喜怒哀乐。
记者:这些欢乐和悲伤最终沉淀了什么?
韩天衡:我经常说世界上唯一的好事就是阅读。尽可能多的阅读,掌握第一手材料,并且要目光敏锐,这样你就会有一个思考和判断问题的坚实基础,然后得出有根据的结论。
我编纂《中印学年表》的时间跨度近50年,包括1987年的第一版、1994年的第二版和2014年的第三版。我一直在学习的过程中不断有新的发现和补充。例如,在过去的五年中,我添加了2000多种新材料。总之,来自世界各地的访问书籍和阅读书籍使我成为这一领域为数不多的“富人”之一。
记者:你为什么如此重视阅读?
韩天衡:读书对于学者来说就像田地对于农民一样重要。我的老师从小就告诉我,阅读是根。我也意识到阅读不同于绘画和写作,绘画和写作是数量的积累,读一本有用的书就像是爬到一个更高的层次。因此,我认为随着你在绘画、书法和印刷方面的进步,学习和支持更为重要。
记得有一次我去拜访谢先生,他问我最近在想什么。我说:“报告老师,我最近觉得写写画画都包括版画,创作后面只支持四个字。”老师问:“哪四个字?”我回答:“诗歌是大胆的!”老师拍拍他的大腿:“好!你应该把这四个字刻在画上。”
去年我写了一篇关于爬泰山的文章。我说,第一次爬泰山,我体会到了孔子说的“爬泰山是一个小世界”,有些人“登顶,我是顶峰”的勇敢。后来,当我爬上泰山的时候,我意识到世界很小。你个头大吗?不,你更小。回到上海后,作为一名自我警察,我刻下了“攀登小自我”的印记。我们经常用“泰山北斗”作为比喻。事实上,它位于北斗,俯瞰泰山,而泰山只是一粒沙砾。自满和骄傲是不可避免的。只有为空腾出空间,你才能让事情变得有意义。
世界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东西
记者:你曾经说过:“我喜欢画荷花。夏天,所有的花都会枯萎。只有当阳光更强的时候,莲花才会开得更好。古人总是说他们苗条而优雅,但没有染泥。然而,他们总是为能遇到酷热而自豪。我说莲花有它刚毅的性格。梅花不怕冷,荷花不怕热。因此,如果你不能忍受艰难和孤独,就不会有结果。”你是在用莲花画艺术家的精神形象吗?
韩天衡:是的。在我看来,从事艺术的人首先应该忍受孤独。你今天拿起切印刀,明天想成为切印师,后天想成为大师。世界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东西。因为,艺术绝不是炒作,不是吹捧。从事艺术的人应该有一颗正常的心,忍受孤独,把名利放在一边,必须沉下去,再沉下去。当然,艺术没有底部,但是海洋有底部。
在商品社会,艺术创作客观上会产生名利,但它只是一种副产品。如果你把艺术作为追逐名利的垫脚石,你就会本末倒置。即使艺术给你带来名声和财富,你也应该知道这些东西不是你真正想要追求的,艺术最初的心是不会丢失的。众所周知,等待树木开花结果是必要的,尤其是艺术的成长。我们必须忍受艰难,坚持和忍受孤独。
记者:不仅名利要放在一边,你甚至认为“如果你从事艺术,你将一生都生活在批评中”。这种生活方式有点困难吗?
韩天衡:相反,回顾我的艺术道路,可以说我真的尝到了批评的甜头。25年前,我发表了一篇题为《感恩的批评》的文章。回顾70年的艺术学习历史,让我健康成长的不是廉价的赞美,而是严厉的批评。
记者:2013年,韩天衡美术馆在上海嘉定区开幕。除了你的艺术作品,还有你几十年来收藏的更珍贵的艺术作品。你觉得捐赠怎么样?
韩天衡:这些艺术品被我收藏了很多年。我视他们为老师,宠他们为伙伴。日日夜夜相处,我从中汲取艺术的营养。作为教师,任何时代的绘画、书法和印刷艺术作品都不会“燃烧自己,照亮他人”。他们是不可战胜的,可以成为后代不朽的老师。我已经70多岁了。我不能带走我的老师和搭档。我也认为这些要求回家的老师和合作伙伴永远不能换钱,所以我和我的家人协商,决定把钱捐给国家,这样他们就可以有一个更好的家,继续扮演老师的角色。
记者:在你看来,艺术博物馆为城市的文化发展承担着什么样的功能?
韩天衡:我认为一个好的艺术博物馆应该有两个功能:首先,它应该知道如何回顾和敬畏我们5000年的优秀文化,但更重要的是,它应该引导每个人向前看,努力创造属于今天和明天的更新、更灿烂的文化。